三十一

白岳松是何人，白雀幫幫主，白世榮的親生父親。

親生兒子被殺，白岳松必定不會放過。況且江湖人心裏都明白，白岳松就白世榮這一個兒子，表面上說著“犬子”，心裏寶貝得緊。

說來也奇怪，江湖四大幫曾為剿滅長生教立下赫赫功勞，四位幫主的子嗣卻不興旺，甚至有後繼無人的跡象。月裂門聖女一生未嫁，膝下無血脈。陸齊就一寶貝女兒，白岳松和方正都是只有一個兒子。

付翊等人往破霄幫內走去，事發地依然在後院。

破霄的人認得方寒陽，方寒陽又是貴客，他們一路進去，倒也無人能攔。

付翊問道：“白岳松怎麽突然來了？”

方寒陽在破霄留下的眼線說道：“誰也不知道，白少爺出事後，陸幫主也是又驚又怒，絲毫不敢伸張，正在暗中調查，哪裏料到，白幫主忽然來了！”

付翊眉頭皺起，敏銳的感覺讓他察覺了一絲不同尋常，他壓低聲音：“有人告密。”

陸齊有意隱瞞，此事非方寒陽這樣與內情有關的要緊人物，怎麽會知道？陸齊身邊的人更不會膽大妄為去高密，究竟是誰躲在暗中，秘密觀察他們？

想到這兒，在月裂門被滅門那一晚詭異陰森的感覺又冒了出來。

一行人沒有通報便進了院門，剛進門，就聽見一聲慘叫聲。

破霄弟子在外圈圍了一圈，絲毫不敢冒著前輩的怒意上前。陸齊攬著臉色蒼白的女兒，神情覆雜地站在一旁。

袁長澄被白岳松踩在地上，左手上被一把劍刺穿在地。

白岳松居高臨下看著他：“我勸你還是實話實說得好，若是把你帶回白雀，我有不知道多少的法子讓你生不如死。”

袁長澄劇烈地咳嗽，咳得吐血，聲音帶著哭腔：“您放過我吧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前輩，我是袁家的人，您不能殺我啊！”

陸星兒睜大眼睛看著他咳血，臉色又白了一分。

付翊腳步一頓，竟然是袁長澄動手殺了白世榮嗎？想想白世榮試圖猥1褻陸星兒，袁長澄對陸星兒一片癡心，怎能容忍自己的女神被毀了清譽？怒火中燒，一時糊塗殺了人，倒是情有可原。

白岳松忽然擡腳蹲下，看著他，眼帶厲色：“小朋友，你聽過一命償一命嗎？行走江湖，這也不懂。”

袁長澄慌了，忙大聲說：“我招我招！是陸星兒，她！讓我殺了白世榮。”

陸星兒驚呆了，楞了好一會兒才惱怒道：“胡說，我沒有！我只是……想廢掉他武功。”

白岳松從地上拔劍，慢慢轉向陸齊，兩位幫主一對視，眾人就感覺背後一涼，連溫度都低了許多。

白岳松道：“陸齊，你就沒什麽……要解釋的嗎？”

陸齊道：“總之是在我的地盤上出事，再怎麽擺脫罪名也無濟於事，只是，袁長澄所說是我女兒讓他害死白世榮，這點我們絕對不認。”

白岳松怒道：“但總歸你們曾起了歹意！”

陸齊冷道：“令郎圖謀不軌，猥1褻我女兒，毀了女兒家的清譽，這口氣，你說我能忍麽！若非念在他是朋友之子的份上，我就自己一劍戳死他了！”

白岳松大怒，忽然提劍上前，往陸齊胸口一劍刺去。陸齊推開陸星兒，長袖一卷，側身避開，隨即拔劍迎戰。

眾人紛紛避讓，神仙打架，小心傷及了自己。

付翊往旁邊一看，白世榮的屍體放在一邊，白布蓋在上頭，露出僵硬蒼白的臉。

他繞了一大圈，在屍首邊蹲下，掀開白布，細細查探了一番，長嘆了一口氣，道：“左腿腿骨碎裂，經脈受損，致命傷是在胸口，一劍斃命，是他殺。”

白岳松聞言更怒，停下來看了看死去的兒子好幾眼，便是連付翊都未註意，內心又是悲痛又是憤怒至極，轉頭對陸齊怒道：“白某與你相交數十年，兩幫更是相處融洽，你卻忘恩負義，殺害我兒子！陸齊，我與你誓不罷休！”

陸齊也是氣炸了，眉毛上揚，道：“你兒子辱我女兒在先，若非我看重我們之間的情誼，他百死莫贖！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，我猜是你們教導他在先，為了得到破霄幫幫主之位，用這些下作手段！”

此話一出，眾人大驚。

白岳松卻是一頓，似乎被說出了想法，無言反駁，讓陸齊的猜測多了幾分可信度。

付翊：“各有心思，人心叵測啊！”

方寒陽瑟瑟發抖：“我看他們肯定會來個你死我活，遲早會打起來，聚眾鬥毆，還會危害人命的那種，我們要不……報官吧？”

他小心翼翼，瞧了永定王爺一眼。

武陵最大的官就在這裏，報官很方便的。

付翊：“暫時不要，我覺得沒那麽簡單。”

他話音剛落，陸齊忽然擡手擊掌，很有節奏的三下，擊掌聲過後，從四處聚集而來十位穿著粗布衣裳的老人。

其實並不算老人，最年輕的只有三十歲，最老的卻有上六十歲，說他們老，那是因為，他們的資歷非常老。

江湖中不乏高手，也不乏為了在武道上尋求更高進益，而選擇在一幫立身，或許潛心修煉的機會和幫襯，同時，在必要時刻，站在這個幫派一邊。

這十位老人，是破霄十大長老，站在陸齊身後，忠心耿耿。

白岳松冷道：“這麽快，就想除掉我了麽？”

破霄幫一直是天下第一大幫，看似威風凜凜，實則很是忌憚有新興幫派占了風頭，而對於緊跟在後、實力不低的白雀幫，陸齊其實已經眼紅猜忌許久了。

除掉白雀幫，坐穩天下第一大幫，這麽好的機會，誰不願意呢？

陸齊被戳穿了心思，倒也不羞惱，冷眼往周圍一瞥。

在場的除了破霄弟子，都是與破霄關系親密的江湖人，或有所求或有所倚仗，接收到了陸齊那警告的目光，紛紛低頭。

什麽也沒看見，都聽陸幫主的。

陸齊也看到了付翊，身邊的蕭晉光雖然換了身普通衣裳，但那副冷峻的臉，誰認不出來！

陸齊眉頭一挑，算了，就當他們湊熱鬧吧。

白岳松卻笑了，嘴角上揚，眼中卻是冰冷一片，他忽然從袖子裏掏出了個東西，眾人還未反應過來，伴隨著長嘯聲，一朵信號煙花在上空爆開！

白岳松道：“以一敵十，我自然打不過，但……等我的人來，陸幫主怕是就不那麽容易能殺我了。我倒要看看，陸幫主如何還能在武林中維持正直嚴明、大義凜然的模樣麽？”

陸齊倒也沒想到會如此，驚異之外，也沒多大情緒波動，只是冷道：“既然要統一武林，總是要有所犧牲。”

付翊吃了好大一個瓜，忙扯著方寒陽：“快想想，該怎麽辦，不然真等著打起來？”

方寒陽趕忙往蕭晉光看去，蕭晉光仿佛看待生死，眉眼間都是平淡如常，他道：“既有所欲，勸解沒有什麽用，況且你情我願，官府不會無緣無故出面鎮壓。”

付翊：……圍觀吃瓜也能說的如此有道理。

他四處觀望，忽然註意到一個人鬼鬼祟祟，在角落裏點了火。

付翊仿佛被刺了屁股一般跳了起來，著急道：“離開這裏！快離開！”

他話音剛落，四處泥土炸裂，發出巨響，伴隨著火光炸開。爆炸帶來的氣流伴隨著熱浪席卷而來，就踩在□□上的人頓時被炸成重傷。

付翊離最近的□□不過一個手臂的距離，他反應已是極快，蕭晉光卻比他更快，當即把他護在懷裏。

付翊被抱了個滿懷，炸裂聲在耳邊響起，聲音極大，讓他的聽覺在一瞬間內消失，耳邊空寂一片，什麽都沒了。

他微微張大嘴巴，鼻口頓時灌入濃烈的□□味，身邊的空氣以可以清晰感受到的速度上升。

仿佛逃難一般逃出後院，眾人如同拖家帶口一般攜帶著受傷的同伴。

方寒陽跑的快，付翊被蕭晉光護在懷裏帶出了門。

跑到破霄幫幫內大殿前的廣場，眾人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，有些驚魂未定。

付翊喘了幾口氣，還是聽不見任何聲音，卻發瘋了一般從蕭晉光懷裏掙脫，把人轉過身，看見蕭晉光為他擋下□□後左背一大片的燒傷。

他眼眶頓時紅了。

為什麽要救他，雖說可能不至於丟了性命，但為了他受傷，不疼嗎，值得嗎？

方寒陽只見老友眼眶一紅，嘴巴一抿，眼淚就出來了。

方寒陽：“？？？”

付翊還是聽不清，自己的嗓音細若蚊子：“疼嗎？”

蕭晉光轉過身，一只手按著他的肩膀，另一只手抓著他想要摸的不安分的手，聲音低沈微啞：“我沒事，你放心，別急。”

他的聲音低柔地仿佛在安慰人似的，倒像是付翊受了傷疼得厲害，在小心翼翼地用溫柔地語調安慰他。

付翊微微垂眼，掩飾不知道怎麽冒出的淚。

他們說話間，另一旁忽然爆發一聲含著悲痛的怒吼：“星兒！你醒醒！快醒醒……究竟是誰，是誰！”

付翊聽覺恢覆心中一涼：陸星兒死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方寒陽：再見狗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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